何曦:寂静之声

M艺术空间

活动时间:2024-11-02 至 2025-02-22

活动地址:上海市莫干山路50号2号楼1楼

M艺术空间荣幸宣布,将于11月2日带来艺术家何曦作品展《寂静之声》。

此次展览将呈现何曦近年来在理性思辨之外,贴近情绪与感受,自由生发的多系列作品。与暗夜对话,和墨色相处,实现一种寂静有声,笔笔生动的通感。

不写生、不打稿、不意于描绘现实图像的何曦,只在自己的隐喻系统中,“知法犯法”,一意孤行。

寂静之声 Sound of Silence

文/胡见君

一 夜海与瓦尔登湖

梁文道邀请何曦为新版的《瓦尔登湖》画配图。也许他发现了背离人群的何曦,与瓦尔登湖畔的梭罗有相通之处。

何曦数十年如一日,每天九小时呆在画室里工作,他说自己就像一个车间工人,一天不画画就会心慌。梭罗也一样,隐士一般生活在丛林里,他说每个人不啻是一国之主。简单而重复的日常,对安然一隅的他们来说自有一种纯粹和神圣,时间的流逝只不过是一场幻觉罢了。

《瓦尔登湖》 绢本水墨 135x68.5cm 2023年

林中生活的梭罗在当时引来一众猎奇者,对他的现状纷纷指手画脚,只有寥寥几个朋友懂得他的选择。一两百年忽忽而过,芸芸众生并没有真正改变。而梭罗和何曦,更不会为世俗而改变。在这个机会主义盛行的时代,何曦不从众,不讨好,不重复自己。他与梭罗一样逆流而行,一直都在自省与追问。

2020年以来,何曦更多面向自身、当下与未来的终极思考。他说自己是一个悲观主义者,会让作品直面内心的深渊。同时更为关注物外的价值与生命。他用熟悉的山水笔法致敬“瓦尔登湖”,黑灰交界的水面犹如时空流转,无边的宁静之中,一泓白浪神采飞扬。早已不再纠结于各种技法的他,无意于中西融合,在日复一日的思考与挥写中突破了中西绘画表现的界限,一如长久束缚后突然打通任督二脉,重获身心的大自在,便可以直面人生的无常。

航标 49x34cm 绢本水墨 2024年

梭罗总在瓦尔登湖畔,用黑夜迎接光明:“遮住我们眼睛的亮光,对我们无异于黑暗。唯有我们清醒的时候,天光才大亮。”何曦画夜色中的大海,或白浪滔天或潜流暗涌。再黑的海,也会有自己奔赴的方向或航标,载浮载沉。古人会在下游石崖“凿石作塔,以为舟标”,一块礁石,一个山头,一丛杂树,都可能成为航标。或者被一盏灯塔指引,忽暗忽明。在伍尔夫的《到灯塔去》中,当终于到达灯塔时,早已物是人非,而孤岛上灯塔的光亮,依旧穿透冰凉黑暗的海水,照向对岸。

大多数的时候,那束光只在自己的心里。何曦的夜海,深不见底,风静浪平的表象之下,永远保持着敏锐的不安与警醒。梭罗曾在初版扉页上写下心愿:“我无意写一首闷闷不乐的颂歌,可我要像破晓晨鸡在栖木上引吭啼唱,只要能唤醒我的左邻右舍就好。”何曦也愿意做那个孤独的歌者,告诉自己永不沉睡。

《20220920》纸本水墨 96x186cm 2022年

二 遗迹与鹊华秋色

何曦用画山的笔法来描绘海浪,流动为水,凝固成山,墨法与皴法俱全。他不写生,不打稿子,不在意写意与工笔之分,常常在两者之间自由切换。不描绘现实图像的他,更无意于技法的展示,只在自己的隐喻系统中,“知法犯法”,一意孤行。

何曦心目中的“山水精神”,既不是美术史上文人山水的聊以写胸中逸气,更不是“江山”意识的帝国理想隐喻。他用自己的笔墨书写内心视像,重构旷野之上的“鹊华秋色”,下笔密之又密,却简之又简。苍茫夜色中,穿越美术史的鹊山与华不注山在鸿蒙天地之间两两对望,似乎亘古相随,又如久别重逢,这样的一瞬横贯百千年。它们如此熟悉,而又全然陌生,与之直面更像是一种自我追问。何曦试图用最传统的笔墨传达最当下的感受,直面内心真实的他不在乎是否有人喝彩,现世的掌声才是最大的陷阱。

《鹊华秋色》 绢本水墨 150x300cm 2023年

知昼夜即知死生。何曦画夜山,也画苍茫山野中的遗迹,不知今夕何夕。那些遗迹,似乎依旧残存呼吸,却以最澎湃的生的形式走向死亡。“外枯而中膏,似淡而实浓”,他用画笔表达生与死的凝视,也许,在枯朽中更能显现生命的倔强。在块状宇宙理论中,时间并非如同奔腾的河流一直前行,而是从宇宙的奇点开始呈放射式扩散,过去、现在和未来都是并存的。木心曾慨叹为何废墟总是这样的使人目不暇给,何曦的画面,也让我们凝神贯注,像是在时间长河中打捞起真实的断片,连接目之所及的过去与当下的未来。

遗迹,既是曾经的历史的缺席,也是历史回归的召唤,无问西东。早在文艺复兴之前,建筑遗迹已经出现在西方绘画之中,并在16世纪成为园林设计的组成。但直到18世纪,对遗迹与废墟的缅怀才渗透到各个文化领域。巫鸿曾分析东西方废墟之差异。在中国古代视觉艺术中,传统的废墟建立在“取消”的观念之上。中国古代建筑用料是易腐朽的木材,所以废墟可能是残存的遗迹,也可能是衰颓后的一片空无,以引发“长安不在使人愁”的无限感伤与追问。西方建筑废墟一样包含时间的断裂和内省的目光,而它的主体是石头,兼具废墟化与持久存在两种属性,更为直观实在。

《遗迹(2)》 绢本水墨 89x174cm 2024年

在何曦的笔下,既有大漠之上的中国的远古石窟,也有荒草漫天中的半截西方罗马柱,仿佛若有光。他的东方石窟印记犹如时空中千疮百孔的青山遗迹,似乎每一天都在持续流逝,直到归于风沙与虚无。消散的那一刻,它才得到真正的永生。而荒草中的半截西方罗马柱,像是掉落在时间的褶皱与罅隙里,远离声色犬马的都市人群,兀自在没有阳光和烟火的隐秘角落中,与大地一同荣枯。它似乎恒在永在,颠扑不破,却摇坠倾斜伤痕累累,像是一种信念的崩塌,犹如末日图景的预演。

《遗迹(4)》 绢本水墨 47.5x46cm 2024年

三 烟火与寂静之声

万古长空,一朝风月。比遗迹更虚无、更易逝的还有半空的烟火。“东风夜放花千树,更吹落,星如雨”,美得多绚烂,便消逝得有多寂寞。京都山野的花火大会,在何曦的心中,就像一场欣欣向荣又淅淅沥沥的梦,隔山又隔海。他用刹那的烟火作为万顷山海的收梢。天空中不留下它的痕迹,像一个信念般升腾,又飘落。

每一个在太阳光下如履薄冰的生命,都在瞬息万变的人世间探寻点点微光,以填补内心的空洞与迷惘。烟火带来的那种原始的畅快感,似乎能暂时洗涤在场所有人的疲累与各种无意义的执着。如此热烈,终究却归于空无,似乎一切都未曾发生过。何曦以白墨中锋用笔,在一笔一划间缓慢丝出飞扬的线条,烟火很轻,而心念很重。花火之间,更有一种永恒而隐秘的情感联结。在岩井俊二的电影《烟花》中,几位男孩争论着“升空的烟花从侧面看,是圆的,还是平的?”我们总会坚持那些无意义的念想与执着,以此装点贫乏的人生,即便最后空空如也。

《寂寞烟火》 绢本水墨 68x132cm 2024年

在万籁俱寂的山与海的尽头,在无尽的黑夜中,何曦用山水的笔触,奉上寂寞而荣耀的一道烟火,这是对于暗的礼赞,又是对于光的向往。烟火在漆黑的夜空中璀璨绽放,留下如烟往事般的绵长余烬。这样的画面,让人想到日本摄影师川内伦子的绽放在空旷街道上方的烟花,绽开的烟火与画面下方由长曝光形成的快速光线形成对比,成为一道被凝固的浪漫与永恒,像暗黑中镶嵌的一线希望。

何曦将内心深处“像烟花一样爆炸式的生命力”升腾上了天空,此刻,他完成了自我的纠缠与解脱。他用绝去人烟的系列作品构建出一个开放的语义体系,有人看见灿烂,有人忘记忧伤,有人直面虚无。漫天夜色之中,曾有那一道温暖明亮的闪耀,是对人间所有生命的普照和垂怜,即便只有那么一瞬。

我们都是地球上的朝拜者和陌生人,从四面八方而来,在山海与烟火之间重逢,重逢在这无边的夜色与寂静之中。

甲辰暮秋于海上懒懒宅

《夜山水(3)》 68x131cm 绢本水墨 2024年

何曦

1960年生于北京。毕业于浙江美术学院(现中国美术学院)。

上海中国画院画师,国家一级美术师,上海视觉艺术学院教授。

何曦曾多次在各大重要的公共和私人博物馆举办个展。

近年来,他的作品也在伦敦、美国和日本展出。

他的作品被美国波士顿美术馆、中国美术馆、中华艺术宫、苏州博物馆、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、上海中国画院、美国国家野生动物艺术博物馆、宝龙美术馆等各大机构收藏。

胡建君

胡建君(胡见君),作家,上海大学上海美术学院副教授,博士生导师,美术学博士后流动站合作导师,上海大学中国书画研究中心副主任。师从贺圣谟、徐建融、卢甫圣、陆康先生。已出版《既见君子——海上艺文录》《飞鸟与鱼——银饰里的流年》等作品二十余部。并担任书画展览、艺术文化活动策展人。

梁文道

梁文道,1970 年生于香港。1988 年开始撰写艺评、文化及时事评论,并曾参与各种类型的文化及社会活动。曾任凤凰卫视主持人,多家报刊的专栏作家。现为网络视频节目“看理想”策划人、“一千零一夜”主讲人。主要作品有《常识》、《我执》、《味道》、《访问》、《读者》、《噪音》等。